安老爷一面料理了些自己随手用的东西,便催着早些吃饭。吃饭中间,公子便说:"父亲虽然多辛苦了几次,如今却高高的中了个第三,可谓’上天不负苦心,文章自有定论’,将来殿试,那一甲一名也不敢必,也中个第三就好了!"安老爷笑说:"这又是孩子话了,那一甲三名的状元、榜眼、探花,咱们旗人是没分的。也不是旗人必不配点那状元、榜眼、探花。本朝的定例,觉得旗人可以吃钱粮,可以考翻译,可以挑侍卫,宦途比汉人宽些,所以把这一甲三名留给天下的读书人,大家巴结去。这是本朝珍重名器、培直人材的意思。况且’探花’两个字,你可知道他怎么讲?那状元,自然要选一个才貌品学四项兼备的,不用讲了;就是探花,也须得个美少年去配他,为的是琼林宴的这一天,叫他去折取杏花,大家簪在头上,作一段琼林佳话。这是唐代的故事。你看我虽然下至于老迈不堪,也是望五的人了,世上那有这样白头蹀躞的探花?岂不被杏花笑人!果然那样,那不叫作’探花’,倒叫作’笑话儿’了!"公子道:"便不得探花,翰林也是稳的。"老爷说:"那又不然。在常情论,那名心重的,自然想点个翰林院的庶常;利心重的,自然想作个榜下知县;有才气的,自然想用分部主事;到了中书,就不大有人想了;归班更不必讲。我的见识却与人不同:我第一怕的是知县,不拿出天良来作,我心里过不去;拿出天良来作,世路上行不去——那一条路儿可断断走不得!至于那入金马、登玉堂,是少年朋友的事业,我过了景了。就便用个部属,作呢还作得来,但是这个年纪,还靴桶儿里掖着一把子稿,满道四处去找堂官,也就露着无趣。我倒想用个冰冷的中书,三年分内外用——难道我还就外用不成?——那时一纸呈儿,挂冠林下,倒是一桩乐事。不然,索性归了班,十年后才选得着。且不问这十年后如何,就这十年里,我便课子读书,成就出一个儿子来,也算不虚度此生了!"公子自是不敢答言。安太太听了,说道:"老爷也忒虑得远。我只说万事都是尽人事,听天命,自有个一定。"老爷说:"太太这话却倒不错。"说话间,一时吃罢了饭,便有几家拜从看文章的门生学生赶来道喜。人来人往,应酬了一番,那天就不早了,安老爷才得进城。到了住宅,早有部里长班送信,告知老爷中在第几房,并房师的官衔、姓名、科分、住处。从次日起,便去拜房师,拜座师,认前辈,会同年,会同门,公请老师,赴老师请,刻齿录,刻朱卷。那房师、座师见了都说:"一见你这本卷子,便知为老手宿儒,晚成大器,如今果然。可见文有定评。"说着,十分叹赞。
相关影视:印度电影勇士主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