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就听见了敲门声。韩弼德猜想还是那个李书记,就思忖着该问问人家,明天能不能到矿井底下看看,先不着急采访。谁知开了门,不是李书记,却是住在对门的沈小涓,手里端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,正笑眯眯地看着他。就慌慌地往屋里让。
小涓一进门便将那个大碗往桌上一放,烫得直嘬手指头。碗里盛的是小馄饨,油汪汪地浮了些葱末子,很是诱人。韩弼德临来姚桥前,就说了,不吃招待所的饭,要和矿工吃在一起。于是他的饭,就拨给沈大妈管了。这时他也饿了,顾不上客气,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在汤里捞馄饨吃。小涓看见他使筷子的样子甚是熟稔,便问他是在哪里学的。韩弼德说从前他们家的庄园里有一位牧师,是在中国出生的,小时候常常煮中国菜给他吃。小涓听了心想,这个人家里又有庄园,又有家庭牧师,大约真如传说的,是个极有钱的少爷。可是他在穿着做派行事为人上,却没有一丝虚浮的架子,倒更像是个劳苦人家的后代,心里先有了几分喜欢。
又见他屋里明明有好几盏电灯,却都不用,偏偏在办公桌上点了一盏样式古旧的煤油灯。灯芯早已矮了下去,屋里便朦朦胧胧的很是昏暗起来。桌上凌凌乱乱地摊着些书和稿纸,地上东一团西一团地扔着些废纸头。脚炉的炭烧过了劲,黑的不见了,剩下都是些暗红的灰烬,偶尔吱啦一声飞出个火星子来。就猜想这人大约写了不少时候,却写得不怎么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