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作忠道:“这离乱年间,衙门里更是开一只眼闭一只眼,这话总好办。就不然,我也没有这样大的胆。本来县尊的意思,以为事属创例,也猜不透全县能出多少米,预拟的数目,是至少三千担,至多两万担。老实说,就是少到一千担也不要紧。上宪来的公事,本是酌量采办,按市定价,采办若干,和上宪开多少钱报销,多少是一种官差买卖,并不干什么条例的。”曹金发笑道:“照着丁作翁原来的意思,只说全县要采办两万担,那就松得多了。怎好挤乡下人出钱呢?不瞒你老翁说,我有个亲戚,是在衙门里当幕宾的,早几天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来,说办粮的事,大有可为。听说办粮的差官,委的是个候补府,是位有名的挣钱手,上宪分给他办粮的银子,就要打个折扣,他将钱给县尊恐怕更要扣上加扣。只有办一千担,县尊送五百担给他,不说要银价,然后自用五百担,或者可通。照这个路数看起来,从最高的衙门说起,就有了花样,我们绅士和县尊是白帮忙,做这点小手脚,天理良心,都说得过去。若有人不服,从中要告发,这张状纸,在南京都告不动。除非上北京去叩阁,谁有这个能耐呢?”丁作忠哈哈大笑道:“我们看不出,曹孝廉比我所知道的还要多,其实也不到这种程度。我想办粮的委员来了,也未必肯给县尊粮价银子吧?”曹金发笑道:“我们只管出来送到县里去。至于县尊是不是敢得银子,我们不问。”丁作忠站在墙下,连抽了两袋水烟,因道:“这件事,我也不能十分清楚。如果是县尊真有这样的大好处,我想曹金老要点什么好处,我总可以把你的话转陈。只是有一层,你对我所说的这些话,千万不可告诉第二个人了。”曹金老笑道:“那是当然。其实我也不想什么好处了。只是在旧台衙里给我通信的那个亲戚,我总要报答他一下子。”他说了这话,将两只带了鱼尾纹的老眼,向丁作忠望着。姓丁的心里,倒是乱跳了一阵,想不到在阳沟里会翻了船。于是低着头,连连地吸了两袋烟,这才慢慢地道:“这位令亲姓什么?在旧台衙里办什么公事?”曹金发笑道:“我也未便奉告。不过,你若回去告诉了县尊,县尊或者也就明白了。”丁作忠听他的口风很紧,谅是不肯多说什么,只得罢休。因道:“那也好,明天我一早就回县去,现在我们在山上走走吧。”于是他先在前面引导钻出松树林子。在他这样走时,那松树林外的小路上,也就有了脚步声,到了路上看时,迎面来了一个小伙子,口里轻轻地唱着山歌,向前走了去。曹金发在后面,却叫起来道:“汪学正,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?”他笑道:“也是刚刚来罢了。家里有事,我来接家父回去。我从山上翻过来,就听到有人说话,原来是曹金老爹。”曹金发虽然是一张鸡皮老脸,他说是已经听到了说话,也就不由得红潮涌上,即至耳根。他瞪了眼道:“年轻轻的人,做事不循规蹈矩,倒愿意偷着捣壁,听人家说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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