罢官初期,前十年间,此人还算老实,伏居南京,杜门谢客,蓄养声伎,写《燕子笺》,自编自导,自得其乐。王士祯《池北偶谈》载:“金陵八十老人丁胤,常与予游祖堂寺,憩呈剑堂,指示予曰:‘此阮怀宁度曲处也。阮避人于此山,每夕与狎客饮,以三鼓为节。客倦罢去,阮挑灯作传奇,达旦不寝以为常。’”
但是,随后数年,大明王朝,朝不保夕,不亡何待的未来,崇祯皇帝,日暮途穷,必然灭亡的前景,已经愈来愈清晰。政治局势的变化,如惊蛰之地动,使这条地下冬眠的虫豸,那不安生的心,难以宁耐,探头探脑,将触觉伸出地面,要迎接他的春天了。
“会流寇逼皖,大铖避居白门,既素好延揽,见四方多事,益谈兵,招纳游侠,希以边才起用。”(钱秉《皖髯事实》)可是,魏珰门客,逆案中人,声名狼藉,臭不可近,正人君子无不躲避他,设法绕开这泡臭狗屎。所以,阮像一只软脚蟹,一条蜕衣蛇,很在意朋友,很需要援手,着力于交际,热衷于联络,极想打开局面,才有把山阴张岱请来赏戏的举措。
可是,在南京,除了与他同科考中的马士英“相结甚欢”外,当时,名胜一时的江南四大公子,都跟他来不来;不但来不来,动不动还要修理他。甚至跟他有通家之好的侯朝宗——就是和李香君谈恋爱的侯方域,也竭力疏远他,冷淡他。因此,他把张岱请到金陵,管吃管住,还要奉送红包,纹银若干两,也是突破复社精英,联手东林后人,对其封锁的一种突围策略。